没有螃蟹的中秋是不完整的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2019-09-13 14:48:51  阅读:1692 作者:责任编辑NO。姜敏0568

作者:赵小薇

来历:物质生活参阅(ID:wzshck)

没有螃蟹的中秋是不完整的。

不行思议,缺少了肥美的八爪怪,人类的节日该是多么索然寡味。

那么,究竟该怎么严厉、认真地对待一只螃蟹,才算不孤负它和这个秋天?

公正

从小吃海蟹的人,比方我,非常期望食蟹届能够摒弃成见、打破轻视链,从头找回对待八爪动物的公正与公正。

我家在渤海滨,螃蟹是常见甘旨。夏秋季节,梭子蟹上市,由于近海,商场里的蟹大多鲜活,又以早市最为新鲜。喧闹的街道上人声鼎沸,海产的腥气夹在蔬果青菜与炸油条豆腐脑的气味之中,居然并不突兀;甲壳边际尖尖的螃蟹气急败坏地在竹筐或许大个儿塑料盒里挣扎,常常翻到肚皮朝上,爪钳慌张,却是与急匆匆的生活气味非常符合。

这种场合下,猫腻是很少的。比方“献身”了的螃蟹会堆在一边贱价出售,蟹爪也很少用压秤的棉绳多圈环绕。海滨小城的人对蟹有着天然的抓获技巧,像蛮横总裁黄晓明相同被迷你型螃蟹夹到手一类的惨案,菜商场里罕有发作。

梭子蟹以个儿大肥美见长,团脐的母蟹蟹膏顶盖,尖脐的公蟹有纤长丰满的嫩白蟹肉。但我偏心略小一号的,巴掌巨细的蟹,有时肉质比大个儿的还要紧实,蟹钳也不用凭借东西,上下齿一碰,就咬开了。钳子里的汁水顺着裂隙进进口腔,像波浪敲打而来。

至于现在占据了蟹届主导权的大闸蟹,是河蟹。河蟹老家也有,通常是菜商场门口推车卖的,自行车后座左右各一深而大的竹筐,里边密密匝匝地爬满圆壳小蟹,价格也廉价。河蟹虽也肥美,但海滨的人总不把它当榜首挑选。若是节日设宴,也是大个儿的梭子蟹才显得豪爽大方诚心十足。

我是来京后才发现海蟹商场逼仄。咱们谈及中秋吃蟹,居然毫无争议地直指大闸蟹,即使推而广之,也是泛指河蟹,至于海蟹,则非常惨白少人问津。

这风潮何时构成不得而知。上溯到民国时期,梁实秋先生说,“海蟹尽管味较差,可是个子粗大,肉多。……尽管微有腥气,聊胜于无。”中医界权威施今墨(说起来仍是高晓松的舅公),也是爱蟹的饕客,他研讨中医还嫌不行,居然在百忙之中将蟹分为六等十二级,其间一等是湖蟹,阳澄湖、嘉兴湖一级,邵伯湖、高邮湖为二级;二等是江蟹,芜湖一级,九江二级;三等是河蟹,清水河一级,浑水河二级;四等溪蟹;五等沟蟹;六等海蟹。

我替海蟹不服。除掉根深柢固的友情不谈,即使是以史料计,海蟹其实也很早就具有了名字。《周礼 天官 庖人》中写到“荐羞之物”,东汉郑玄做了注释说,“荐羞之物谓四时所膳食,若荆州之鱼,青州之蟹胥。”可见早在周朝,勤劳勇敢的祖先就现已食用“蟹胥”,即螃蟹酱。至于青州,正是古时泰山以东至渤海一代。如此推测,我国人吃蟹的前史,怕是得从海蟹算起呢。

再说口味。我常猜疑,那些坚持把海蟹排在淡水蟹之后的人,要么是没吃过海蟹,要么是没吃过新鲜的海蟹,所以究竟不知道海蟹的原本滋味,只一味地厌弃它腥味太重。这确是海蟹的短板:离水时刻一久就难活命,不像大闸蟹,能够吐着泡泡从阳澄湖一路杀到北京。

前几年汉声出了一本写大闸蟹的书,谈及好螃蟹究竟是什么味儿,生活家叶放说:

“螃蟹肉应当是甜津津的,这种甜津津滋味纯是肉的腥香和嫩,很快会转化为鲜,一种是鲜美的鲜,一种是新鲜的鲜。其实像生鱼片的味,带点甜,会立刻转成甘旨的。还有一种是新鲜才有的蛋白质味,蛋白质自身质感是带微甜的。还有好螃蟹的肉是松的,有湿润度的,含水分的,润泽的,新鲜的。”

我以从小吃蟹的丰厚经历和一名吃货的良知立誓:叶先生所描绘的滋味与口感,放到新鲜海蟹上相同收效。

所以,假如或许,请咱们杀到海滨品味新鲜海蟹,为它们正名,还蟹届一个公正揭露公正。

友善

大约是从小吃蟹,我是从来没觉得螃蟹面目可憎,反而确定它心爱。直到数年前一位内蒙朋友来家做客,见到横行的活体海蟹心惊胆战,我才知道本来螃蟹的相貌本来这样不讨人喜欢。

从螃蟹的四个诨号上,也能看出些端倪。宋代傅肱在《蟹谱》里写,“以其横行,曰螃蟹;以其行声,曰郭索;以其外骨,曰介士;以其内空,曰无肠。”除“介士”(即武士)有些勇武之气外,其他不免歹意满满。

由此才想到,为什么鲁迅先生说榜首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敬服的,“不是勇士谁敢去吃螃蟹呢?”——此前我一向觉得这话真实很不建立,究竟螃蟹在我眼中便是一副“适于食用”的姿态,现在想来,恐怕是是源自吃货看待美食自带的光环。其实,连真实的美食家汪曾祺先生都说“螃蟹的姿态很怪”,还说,“螃蟹的姿态很凶暴,很古怪,也很诙谐。凶暴和诙谐往往近似。”

关于螃蟹,国民情感真实是有点杂乱。又垂涎于它的甘旨,又讨厌它的表面,拧巴得很有我国特色。所以古往今来吃货不断的一起,嘲讽尖刻的梗亦层出不穷。为人熟知的典故,当属曹雪芹借薛宝钗之口咏螃蟹,“眼前路途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又借众人口评,说“仅仅讥讽世人太毒了些”,或可见曹先生心里大约对甘旨仍是有些留情的。

明代徐渭曾作《蟹》诗,“郭索郭索,还用草缚。不敢横行,沙水夜落。”写尽螃蟹被缚后的难堪;又说“若教纸上翻身看,应见团团董卓脐”。直接把螃蟹跟大腹便便的草包挂了钩。

挂钩的还有鲁迅先生,他在《记雷锋塔的倒掉》中诲人不倦地胪陈了怎么在蟹壳里找“蟹和尚”,说那是躲在蟹里流亡的法海。他又写曾经在南京江南水师书院读书时,有些高年级学生“便是空着手,也一定将肘弯撑开,像一只螃蟹,低一班的在后面总不能走出他之前”。可谓非常嚣张了。

再往后,有齐白石画蟹题词“看君行到几时休”,回绝与敌伪往来;又在抗战成功前夕题画蟹诗“昨岁见君多,本年见君少”,讥讽敌人。听说破坏“四人帮”时黄永玉画了一壶美酒四只煮熟的螃蟹,以至于北京商场上螃蟹成了走俏之物。

除了借蟹讥讽横行之人,江南人还拿手以蟹谩骂。大约是这喻体虽嚣张但究竟规范有限,骂起来倒仍是文雅小气的姿态。比方传统姑苏俗语说“死蟹一只”,便是说很坏的,有毒的;曾经上海人说“蟹也会笑”,便是说愚不行及的可笑之事;至于“蟹爬”,则是说写字丑陋,歪歪扭扭;最好笑是骂国足“软脚蟹”,细想来,真是形神兼备鞭辟入里,尖刻得很到位。

但我究竟觉得螃蟹是无辜的。形似横行蛮横最终还不是沦为刀下鱼肉,全了门客的唇舌,还要被讥讽,真实委屈。算起来大约只需唐代的皮日休还有点吃货的义气,他在诗里把螃蟹写成了拼杀的勇士,“莫道无心畏雷电,海龙王处也横行”,也算是对自己参加过黄巢起义的一点回应。

在以螃蟹做比方这件事上,说究竟,我国人仍是不如意大利人宽厚。意大利渔夫钓到螃蟹,有时会因后者挣扎而误认为有大鱼上钩,因而在意大利语中“抓到一只螃蟹(prendere un granchio)”,说的是“搞错了”,通常是无心之失,绝无讥讽意味。

例句也很意大利,“ Credevo che lei fosse innamorata di me, ma ho preso un granchio ”,我曾认为她是爱我的,但我搞错了(抓了个螃蟹)。

连犯错都浪漫。诚心为意大利的螃蟹感到美好。

人道

对终即将进入咱们口腹的活体动物讲人道,不免有些痴人说梦的意思。

但总有些事能够做到。比方给食物以真情。古往今来爱蟹者众,古有东坡先生以诗换蟹,近代又有张大千的教师李瑞清以画换蟹,但我独爱仍是欧阳修《归田录》里写的固执钱昆。钱昆是杭州人,求补外郡官,有人问他想去哪儿,他说,只需有螃蟹吃又没有通判限制的当地,都能够呀!(但得有螃蟹无通判处,则可矣。)——能把政治生命跟螃蟹严密相连,可见是真爱了。

爱还不行,还要慎重对待,刚才对得起这八爪尤物。规则自然是有的,《红楼梦》里讲得详尽,一是不能冷,因而凤姐说不行多拿,“依旧放在蒸笼里,拿十个来,吃了再拿。”二是不能代庖,凤姐剥了蟹肉给薛阿姨,薛阿姨说,“我自己掰着吃甜美,不用人让”,也是很懂吃蟹的道理。除此之外,还要烫滚烫的酒,以抵蟹的冷;还要用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体面洗手,来祛蟹的腥,可谓典礼感与实用性分身。

自剥自食为妙的说法,袁枚和李渔都写过,后者认为人剥我食不只味同嚼蜡,蟹也不能成为蟹了;前者还提出,蟹要独食,不宜调配他物。红楼里贾母的喜爱正是如此,蟹黄饺子她便厌弃得很,皱着眉说“这油腻腻的,谁吃这个!”

深认为然。蟹饺、香辣蟹、咖喱蟹当然好,但究竟破坏了蟹的原味。海滨人烹制海鲜,准则之一便是保存原味,也只需极致新鲜的海货,才有被清蒸的资历。不过梁实秋的“氽大甲”汤,却是确实让人向往,“高汤一碗煮沸,投下剥好的蟹螯七八块,当即起锅注在碗内,撒上芜荽末、胡椒粉和切碎了的回锅老油条。”梁先生说这汤能够压住一餐饭的阵脚,“以蒸蟹始,以大甲汤终,前后照顾,犹如一篇起承转合的文章。”

慎重对待,或许还要看吃蟹的姿态。咱们东北人真实不太考究,蟹摞在盆里,人围在桌边,就甩开膀子大嚼。再想起南方人吃蟹的段子,说民国时上海到北京火车八小时,有人只带一只蟹上车,到站正好吃完。东北人听了面露难色,无言以对。

但吃蟹这件事,究竟是详尽好,仍是豪宕好,其实倒也没有个规范。像东晋的毕卓,“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 这种姿态,必定只能大口咀嚼,但此等豪宕不拘,也是为人传扬的名士真风流。与之比较,隋炀帝吃蟹前要擦洗蟹壳,用龙凤图画的金箔纸贴在壳(上旋洁拭壳面,以金镂龙凤花云贴其上),尽管精美,但也过分骄奢造作,还不如爽直爽快。大约治国理政也是如此。

不过,关于人道的终极拷问,仍是存亡之题。我爱吃蟹,但最怕蒸蟹。煮虾还略好些,水足一点火旺一点,残暴的进程不过数秒。蒸蟹不同,不论火多大,挣扎的时刻仍是极长,尤其是没有捆绑的蟹,要悉悉索索在蒸笼里窜上良久,声不忍闻。

这大约也是我能接受的极限。至于梁实秋所说描绘的吃活蟹,“任它双螯乱舞悄悄把脐掰开,咔嚓一声把蟹壳揭开,然后扯碎进口大嚼”,即使味极美,也不能测验。周作人也有同感,在他看来,说蟹是极伪君子转生故受此报,不过世人为了吃蟹心安而假造的说法;而以“腰斩”杀蟹真实残暴,因而“真实没有其他方法,面拖蟹则大可不用吃”——面拖蟹是要斩开活蟹的。

这件事上,最旷达最可学习的,当属丰子恺先生。先生儿时受父亲影响,极爱吃蟹。后来学了佛,画了《护生画集》,描绘了杀生之严酷,也一度茹素。但在女儿丰一吟的回想中,父亲后来仍是开了荤,康复了“永久向往”的吃蟹这件事。

丰一吟问父亲,煮蟹那么残暴,为什么还喜欢吃蟹?子恺先生说,“ 口腹之欲,百般无奈啊!”但他以另一种方法完成了人道主义精神:吃蟹很洁净,蟹壳里绝不留一点蟹肉。

“ 已然杀了这只蟹,就要吃得洁净,才对得起它!”听说,丰子恺先生说这话时,是有一点满意的。

参阅资料:

《施今墨“封蟹为官”》我国中医药报 作者:杨吉生

《大闸蟹》汉声出版社

《名人!螃蟹!古今饕客食蟹录》作者:月照花林

《文人咏蟹诗之道理拾遗补》作者:姚老庚

《回想父亲丰子恺》作者:丰一吟

头图购自视觉我国,其他为视频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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