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项堃
汤立先生是当今适意花鸟画我们，也是我极为敬仰的师友。
提到中国画的画品如人品的“人画合一”，我首要想到的便是汤立先生。他的面庞像个单纯的孩提笑意盈盈，而一丝顽强却深蕴其间。其画与书亦然，雄强奇崛的风格背面萦绕着一股质朴的混茫之气。我与他共处久了，益发感觉到他的胆略与单纯。汤立先生的绘画与书法是高度一致的。他的大适意花鸟画那种纵横排阖、大开大合之雄强气量，以及痛快淋漓、蕴藉宛转之笔!墨意蕴全仰赖于书法。中国画的大画家八大、青藤、白石、缶翁等无一不是大书家。汤立先生也是一位出色的书法家，只不过他现在的画名高，而书名暂为其画名所掩。
初识汤先生，观其书，便为其挥毫的现场感所招引。一笔一划看似平平常常的波澜不惊。而收笔之后，初观是气韵生动，沉着庸雅；再观再品，则一派单纯、一任天然之质朴气味栩栩如生。
汤立先生擅书，但却不以书法家自居，他自谦说关于各种碑本是看得多、临得少，因此法度缺乏。依我之见，汤立先生的书法的一大特色，恰恰便是不以法胜（并不是不讲法），而是以趣胜。以性灵、才思、学养、气质为支撑的超悟成果了他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书法家的书法，而是具有共同艺术风格与兴趣的适意书法，因此更耐人品尝。
据我了解，汤立先生关于三代两汉，甲骨、大小篆、汉简、汉碑都下过必定功夫。先得其气，复得其骨。
汤立先生晚近喜欢王铎与傅山的草书和八大的行书。常常谈及付山皆兴味犹浓，赞其为人之刚直，为书之宕逸，雄健遒劲，浑朴大气，无一丝一毫的巧媚。
汤立先生的题画字，形似吴昌硕、郑孝胥、和与郑齐名的另一位同光体我们石遗白叟陈衍，这俱是雄强奇崛一路。所不同者，他的字在含孟子的“浩然之气”与老子的“见素抱朴”之外，又结合本身的专长，化合熔铸成了他独有的、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只可意会，不易言传的一股的氤氲迷离和朴茂浑茫气味。它近于六合初开时世界间的那股混沌之气，这或许这是具有天然生成艺术气质之人所特有的、极为名贵的灵气之根源吧。
八十年前，已是八十寿的石遗白叟对年青的钱钟书说：“世兄诗才清妙，又佐以博闻强志，惜着笔太拘谨。夫老年人须拘谨，方免内行颓唐之讥，年富力强时，宜放垂直干！”老实说，汤立先生的字，就像是石遗白叟所描述的“放垂直干”。
汤立先生之绘画亦然“放垂直干”，取径极高，而又清醒反常。很明显，他的画取径于八大与缶翁，但他深知自己永久不可能是八大与缶翁。他没有八大国破家亡遍尝苦痛之后的那种冷寂荒疏，也没有老缶那种无处不在的金石气。他所学的，也正是他所要的，无外乎八大的“简”，缶的“力”，外加齐白石的“趣”。
作为近现代国画大师汤文选先生的哲嗣，汤立先生在“放垂直干”这一方面，我认为他还要突过其父，这特别难！作为一代我们的汤文选先生的著作，以神形兼备、笔力沉雄老辣胜。但究其适意性的兴趣而言，尚难免工稳有余而自在灵性、纵横放逸略显缺乏。幼承庭训的汤立先生，没有跪拜在父亲的暗影里，而能闯出一条活路，着实令人钦佩。书画艺术史中父子同辉、钟磬共震者王羲之、王献之，米芾、米友仁，馬远、马林，寥寥数位罢了。能够预见，两汤无疑也会是美术史上的一段美谈。
近年来，年逾古稀的汤立先生的心态更趋于平缓，他的书画于“放垂直干”之外，又凭添了更为沉稳而庸雅的书卷气味，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行文至此，我如同又看到与汤立先生碰头时的单纯的笑脸了。
己亥秋于京华云水草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