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言归于好说起：汉代铜镜中的前史文明信息
讲演人：孔祥星 地址：我国国家博物馆国博讲堂 时刻：2019年9月
孔祥星
图1 青海贵南齐家文明墓葬出土的七角星纹镜
图2 开罗博物收藏埃及卡薇特皇后石棺雕琢梳妆图
图3 《女史箴图》中展示的铜镜
图4 唐贞顺皇后敬陵石椁中的侍女手持铜镜
图5 汉代墓葬中出土的四叶纹镜半边
图6 放射式四龙草叶纹镜
图7 星云纹镜
图8 刻有西王母戴胜的汉代铜镜
图9 有东王公和西王母的铜镜
图10 反映吴越争霸、西施与美人计的铜镜
图11 佛像镜(部分)
孔祥星 1939年生，我国前史博物馆原副馆长，研讨馆员。曾任北京市“十五”社会科学规划前史专家组组长，原文明部恭王府管理中心专家组组长。首要研讨博物馆学、隋唐文物考古、吐鲁番文书和我国古代铜镜。主编有《我国铜镜图典》，合著有《我国古代铜镜》等。
我来国博做讲座感到十分侥幸，由于我在这个当地工作了35年，其间两次担任副馆长。本来我是研讨吐鲁番文书，后来研讨铜镜。今天我首要是向咱们介绍一下，我国汉代铜镜的相关联的内容。
铜镜在古代的功用
先介绍一下咱们在辽金墓葬、明代墓葬中发现的有关铜镜的状况：咱们经过考古，发现辽代墓葬的墓门上一般会挂一枚铜镜。也便是在从墓道进墓门的当地，挂上铜镜。在墓室中，古人也会在棺材的上方挂一枚铜镜，也有的是在棺材的四壁上挂铜镜。为什么说这类铜镜是挂上去的？由于咱们发现铜镜是用铁钉子穿进去今后镶到墓门上或许墓室上的，铜镜钮孔中有残断铁钉，只不过时刻长了铁钉锈蚀之后它掉下来了。在明代墓葬中，咱们也发现，明朝人在棺材内放上一枚铜镜，有的是在内棺前后帮上部也放上一枚铜镜。
咱们都知道“照妖镜”的说法。古人把铜镜放进去有两个效果，放到墓道挂在墓门上便是辟邪，意图是不让妖魔鬼怪进到墓室里来。放在墓室里则是“破暗取明”之意，便是破除漆黑来获取光亮。从这些墓葬来调查，铜镜在古代是辟邪的东西，所以其时盗墓的人，是不会自动拿走它的。当然，现在的盗墓贼在违法犯罪时是不或许放过这类东西的，2011年某拍卖会上一枚铜镜咨询价竟定到6000万元的高价。
日本有学者从前说过，一旦进入铜镜的国际，就会发现出其不意的工作。我今天就请咱们跟着我走进我国古代铜镜的国际，我今天首要讲的是饱满奇特的汉代铜镜。
为什么称之为“青铜镜”？咱们对青铜广义的界说是泛称一切以铜为主的合金，现代金属材料叫锡青铜、铅青铜、铝青铜。狭义的便是铜锡合金，青铜中再参加铅就称铅青铜，红铜便是纯铜。
现在我国最早的铜镜是距今4000年。这枚铜镜发现于青海贵南齐家文明墓葬中(图1)，齐家文明相当于夏代规模，距今大约4000年。
而西方的铜镜比我国还要早，最早的可以追溯到距今5000年。这是埃及第十一王朝卡薇特皇后石棺上雕琢的梳妆图。这枚铜镜是圆形，有一个柄(图2)。而我国的铜镜是圆形，反面有一个钮，钮孔上面可以穿丝带。经过现在藏于大英博物馆的《女史箴图》(图3)，咱们咱们可以看到，我国镜子是圆形的，反面有一个钮，可以把它系在镜台杆上。
我国古代铜镜是日常生活用品，用于照面饰容、正人衣冠。前几天，我在西安看了唐贞顺皇后敬陵石椁，留意到石椁线刻画中的古代铜镜(图4)。贞顺皇后是唐玄宗时分的皇后。看到这些拿着铜镜的女人，由此也可以确认，铜镜的功用之一是照人衣冠。
除此之外，镜子还用于墓葬的随葬。后来有了铜镜文明的衍生内容，镜子就成了驱邪照妖的法宝。日本天皇传位有三件神器：勾玉、八尺镜和草薙剑。他们把铜镜当作一种崇高的器物、权利的标志。
镜子在古代还能表达对美好期望的寻求，比方古代衙门往往会挂一块牌子“铁面无私”，标志着公平。镜子还有一个内在，那便是标志爱情满意，这便是闻名的典故——“言归于好”。
“言归于好”风俗与典故的差异
那么，“言归于好”这种现象是从何时呈现的呢？咱们在洛阳烧沟汉墓和辉县路固汉墓中都发现随葬残铜镜现象，发现了半边的变形四叶纹镜(图5)和博局镜。在洛阳烧沟汉墓38号墓“同穴异室墓”中，这座墓有三口棺材，其间A室和B室的棺材里各有铜镜的一半，正好契合“言归于好”的前史意义。
咱们咱们都以为“言归于好”的这个风俗，在汉代现已呈现了。并且不止汉代，在安徽怀宁两座相距3米的唐墓中，各随葬有半面铜镜，合起来实为一面直径22.5厘米的铜镜。江西星子县宋墓两棺中各随葬半面铜镜，合起来为一面毬路纹镜。依据该墓墓志记载，老公比妻子晚逝世9年，应是老公身后与妻子合葬的。其时考古报揭发的相片是一面镜子，镜子现已粘合得很好了，我再一看文字阐明，本来是老公的墓和妻子的墓，有了墓志更清楚了，确实是依照“老公埋一半，妻子埋一半”的埋镜风俗进行的。
有必要留意一下的是，前史上的“言归于好”典故，呈现的时刻要比咱们的考古发现的时代晚一些。其故事的主人公，是南北朝时期南朝陈后主的妹妹乐昌公主。她的老公是太子舍人徐德言。隋朝统一天下的时分，隋军打到了现在的南京，乐昌公主跟他的老公徐德言说，隋朝戎行打进来今后，咱们两个人肯定要别离。所以咱们现在就把一面镜子分红两半。公主跟徐德言说，下一年正月的时分，我要派一个家丁把半面镜子拿出往来不断隋朝首都大兴城的西市，你到时分也拿你的半面镜子到那里去。陈朝被隋朝消亡今后，乐昌公主被越国公杨素掳去了。徐德言践约到了大兴城，把他的镜子跟公主的家丁拿过来的镜子一对，写下了一首诗：“镜与人俱去，镜归人未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家丁把这首诗带给乐昌公主看，公主就哭了。杨素问她为什么哭？乐昌公主就把这件事说了。杨素所以把徐德言招进宫来，让乐昌公主跟他一同走。在离别宴会上，乐昌公主写了一首诗：“今天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作人难。”这便是咱们都知道的言归于好的典故。
五光十色的汉代铜镜
现在一般把我国铜镜的开展史分为六个时期。前期的呈现时期是齐家文明、商、西周铜镜；开展盛行时期是春秋战国铜镜；昌盛鼎盛时期是两汉铜镜；南北差异时期是三国魏晋南北朝铜镜；高度开展时期是隋唐铜镜；日趋衰落时期是五代明清铜镜。其间，春秋战国、两汉和隋唐是铜镜开展最重要的时期。
当咱们拿到一面铜镜时，咱们怎样知道它？
咱们首要要注重镜子的镜形，镜钮，钮外面是钮座。钮座外面是钮区，镜背纹饰的分区如内区、外区。有铭文的叫铭文带。有乳钉的叫乳钉，最终是镜缘，等等。
咱们研讨铜镜，首要是研讨什么呢？
首要要看它的纹饰，纹饰是显现不同前史时期铜镜特征最重要的标志。我国古代铜镜的底子纹饰有几许纹饰、灵异怪物、禽兽花鸟、人物故事、宗教体裁等。
其次是铭文。不一同代的铜镜，特征显着、内容丰厚，摆放方式不同、铭文内容不同(吉利、编年、纪事、纪地、商标等)、铭文书法不同(隶书、篆书、楷书等)。比方说，假如镜子上面有编年，说这个镜子是唐玄宗开元二十二年铸造的，我就可以把它作为规范镜，其他镜子跟它的纹饰、铭文大致相像的，也可以以为都是在唐代开元这个时代铸造的。
第三是形制。不一同代的铜镜具有自己特征的形制。作为文物考古学者，在确认时代、辨别真伪时分，一定要小处着眼、微观调查，要调查它的钮、钮座、缘、棱脊等。
第四是外表状况。不同区域、不一同代的铜镜，外表腐蚀状况具有显着特征。比方一面古镜呈黑色泽，这或许便是南边的镜子。而从考古发现上来说，一般北方的镜子多呈现白亮色泽。
铜镜可以带给咱们许多信息。山东淄博出土的长方形五钮龙纹镜，长达115.1厘米，宽57.7厘米。看到这面大镜子，许多人或许就会想到《西京杂记》记载的那段话：“汉高祖初入咸阳宫，周行库府，……有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洞明……以手扪心而来，则见肠胃五脏。……则知病之地点。又女子有邪心，则胆张心动，秦始皇常以照宫人，胆张心动者，则杀之。”
到现在为止，考古材料还未发现战国时代墓葬里呈现过带有铭文的铜镜。因而，有铭文的铜镜的时代，咱们暂时定在西汉初年。比方有一面“贵富”四叶蟠螭纹镜。这面铜镜的铭文是“大乐贵富千秋万岁宜酒食”，也便是说，从汉代开端就有人发起大吃大喝。
草叶纹镜则确立了西汉铜镜的风格(图6)。这类铜镜有圆形钮，有四瓣花钮座和螭龙。有人主张我把它叫麦穗纹，这样更形象、更有涵义。由于在西汉初年，汉文帝、汉景帝注重农业，叫麦穗纹是不是更好。也有的学者叫它火焰纹，也有的叫它山形纹。由于学界长时间把它叫作草叶纹，所以约定俗成叫作草叶纹镜。
还有一种星云纹镜(图7)，是汉武帝时期盛行的重要镜类，有人以为它表明的是天象。假如说草叶纹镜是注重农业，那么星云纹镜便是注重天象。星云纹镜有一个重要的特征，便是连峰钮。四个乳钉分了四区，小乳钉便是星，衔接它们的是流云。
铭文镜便是在镜子的周围有铭文，铭文镜是汉代最盛行的镜类，铭文都是一些吉利语，比方“家常富有”，以及“见日有喜，宜酒食”等等。这些铭文有的是很漂亮的书法。
还有一种四乳四螭镜，这是以乳钉数量称号的类型。咱们在这面镜子上面发现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图画，这便是咱们常说的四神。此外还有玉兔捣药、三足金乌(标志太阳)、蟾蜍(标志月亮)、九尾狐图画。依据汉代文献记载，假如九尾狐呈现，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在古代，玉兔捣药往往是跟西王母联络在一同，西王母可以长生不老，那么她的长生不老药是谁捣的呢？便是玉兔。
汉代的铜镜有许多奇特故事。比方七乳禽兽镜的故事就十分多，其间呈现了九尾狐和比目鱼，比目鱼是标志爱情的。古人记载这种鱼由于只要一侧有眼睛，一条鱼欠好游，所以一般是两条鱼一同游，标志爱情调和。镜子上还有大象。这些都是有故事的。
还有一种规则镜，有很丰厚的纹饰。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朱雀放在上面，玄武在底下。这是“天之四灵，以征四方”，相当于东南西北的行军方向。咱们在一面规则镜中发现了西王母戴胜(图8)，戴胜实际上的意思便是戴一个玉石的装修，像插着簪子，两头是玉石，她手上拿着三花草，周围是玉兔捣药，捣的是长生不老药。咱们最早是在西汉铜镜里发现了西王母。到了东汉的时分，由于道教的开展，在铜镜上又一同呈现了东王公和西王母。国家博物馆内的闻名学者孙机先生从前列出过不少西王母的头像，戴着各式各样的胜。咱们现在以为西王母是神仙，但依据最早的记载，它是神一同又是兽。
铜镜所反映的古代文明
经过铜镜，咱们还能领会它地点的时代的前史文明、社会生活。
比方说，汉代出土铜镜里呈现了白虎图画，白虎前面的月亮里还有蟾蜍。讲到这儿，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古人会在月亮里设置蟾蜍？这就需求回忆一下嫦娥奔月的神话。依照神话传说，嫦娥是偷吃了后羿从西王母那里拿来的药，所以她才干到月亮里去。嫦娥到月亮里去之后，又是什么形象呢？古书记载，嫦娥到了月亮里边“是为月精”。月精是什么？蟾蜍也。也便是说，古人以为，嫦娥到了月亮里之后，底子不是咱们现在幻想的仙女形象，而是变成了一只蟾蜍。蟾蜍还好听一点，用土语说便是癞蛤蟆。当咱们发现嫦娥呈现出月中仙女状况的时分，那现已是在唐代的铜镜中了。李白、李商隐都描绘过仙女状况的嫦娥，所以有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还有的铜镜中呈现了青龙、白虎和羽人。有一位学者告知我，这类图画的呈现，其实是古人为了完成升天的期望。汉代人特别寻求羽化升天，汉武帝都要找长生不老的药。咱们正真看到羽人跟龙或虎的形象呈现，那么一定是有三个涵义：接引升天，赐仙药；行气扶引，助长命；奉神文娱，辟不祥。汉代的羽人都期望升天，两只手臂变成了翅膀。并且铜镜里的羽人都比较瘦，或许那时分的古人以为，羽人轻身好升天。
由此生发，咱们专门讲一下画像镜中蕴藏的信息。
比方这个汉代的神人车马画像镜(图9)，呈现了戴三山冠的东王公。这是由于自汉代今后，道教盛行，东王公和西王母就此联络在了一同。镜面上有汉代的车，尽管不是汉代车的形制，但雕琢特别详尽，连窗格都刻画得十分精美。汉代人是十分崇拜西王母的，东汉时期从前有一次很大的集会来祭祀西王母。这是由于她那里有长生不老药。一同她掌握着疾病存亡。
这是闻名的吴王伍子胥画像镜(图10)，在上面呈现了一幅连环图画，由四个图画组成。它的呈现，阐明吴越之战的前史故事在汉代铜镜中现已有所体现。第一个画面标出了“越王”“范蠡”。吴国攻越今后，咱们咱们都知道越王从此发愤图强，这就相当于第一个镜头，体现的是越王跟范蠡商议未来要怎样才干灭掉吴国。我在图纹里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这便是放剑的剑架子，文献记载这个剑架子叫“兰锜”，是放置武器的木架。明显，它呈现在这儿，阐明越王勾践是要用武力来消亡吴国；第二幅画是“越王二女”。咱们知道咱们我国有四大美人，这个画面体现的便是越国将美人西施跟美人郑旦献入吴国，这便是美人计的来历；第三幅画是吴王夫差，他怡然自得坐着，如同他觉得把越国灭掉今后就天下太平了；第四幅画中有榜题“忠臣伍子胥”。伍子胥告知吴王夫差，勾践在发愤图强，在练习戎行，未来一定会消亡吴国，所以要警觉。吴王夫差不听他的劝谏，赐他一把剑，让他自杀。伍子胥说，假如越国打进来，你要把我的头挂在城墙上，让我看见越国戎行进城。咱们看到这幅图，伍子胥的剑现已是剑出鞘了。这种镜子呈现在绍兴，也便是古代越国地点。
汉代铜镜的铭文，有编年铭、纪事铭等等。这儿要阐明一下，汉代的铭文内容跟唐代不一样。唐代的铭文内容底子便是描绘这个镜子怎样美、照镜子的仕女怎样美。而汉代不一样，汉代铜镜铭文的思想性特别强，一般触及高官厚禄、大乐贵富、长生不死、羽化升天、后代蕃昌。比方，“大乐贵富，千秋万岁，宜酒食”“尚方作镜真大好，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饮玉泉饥食枣”，国际观的内容比较突出。
最终我要介绍一面收藏在国家博物馆的三国时期的八凤佛像镜(图11)。这是变形的桃形四叶镜，咱们能看出里边是什么吗？四片叶子里现已不是咱们所说的东王公、西王母，咱们看到的这处纹饰是头上有头光、底下有莲花座的形象，这现已呈现了佛的造型了。这是湖北鄂州出土的铜镜，这阐明，其时释教现已在长江中下游呈现，并且请留意，此刻的佛像还仅仅在生活用品里呈现，还没有在寺庙里承受信众的顶礼膜拜。这就阐明，释教其时是刚传到长江中下游区域不久。
以上我仅仅选取一些汉代铜镜向各位介绍。应该说铜镜中触及的前史、考古、文明、美术等等方面的内容甚多，研讨铜镜的趣味也就在于此。
(讲演材料及图片由我国国家博物馆研讨院供给)
【修改:张楷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