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一个周末，正是春风浩荡之时，午间收到李本教授发来的微信：“近期要出一本诗集，想请你写篇序，不知是否能够？”并附上一个文档《秋月曲》，“这是部分著作，请审理。”我没有及时回复，而是一边开端读她的诗，一边想怎样回绝——我这个年岁的人，不肯也不宜为人作序，况且写序总要说真话，让读者翻开册页就有适合的导读——过誉之词天然欠好，提一些自以为是的主张也煞景色，而王顾左右历来不是我的所愿。
两个小时往后，文档里的诗篇读完了，主见也改变了。我回复说：“看来我要打破规则了。将悉数诗作发给我看吧。”
李本的《秋月曲》，是我这些年来读到的最为共同的一本诗集。从形式上看，她的诗篇都极短：几行、十几行的姿态。她的诗篇体裁专心、审美、内敛，关乎天然、性灵、禅。言语蕴藉、减弱、温润，使得整本诗集出现出高蹈、超逸、高雅的地步，能够说承接了上世纪 30 年代以来九叶诗人拓荒的纯粹一脉的源流，在当下斑驳陆离的诗篇万象中守住了一股新鲜浓艳纯洁的诗风，并且，是如此的专注、坚毅，甚至决绝。在整本诗会集，你简直看不到一点点的迟疑、顷刻的分心，而只要一往情深的对美的出现。
《秋月曲》共收入诗人近年创造的短诗 138 首，分“春风小钓”“散曼陀华”“七月渐远”“秋日行止”“过禅源寺”等五辑，这些诗作大多环绕一年的节气和时令打开，有的直接入题，如《芒种》《立夏》《小寒》《清明》《大雪》《冬至》，有的则在诗句中翩然而至，“从春分到谷雨 / 春草亭亭 / 春花萌萌”（《诸无忌》）。在天然的风月中，诗人的情感如空蒙的山色般纯洁脱俗。
一只乌鸦偷走一颗乌桕子
向阳的松塔有更完美的裂口
假如格物
咱们将致知一个啼笑皆非的国际
我才不会去测量你的情感
因山色被遮盖之处
才有翠绿暗蓝
我只消说
去
咱们看山去
——《咱们看山去》
这是诗会集的第一首诗，实际上也奠定了整本诗集的风格，让天然万物入诗，对人间的全部怀有悲悯之心，用极简的几笔绘出美的景色、美的心绪，让读者几可无痕代入，共享安静中的高雅。
李本寻求“写没有火气的诗”，她寻求从朴素的日子中提炼出美，回绝以表达磨难来抵达，而是经过对实际的认知，跳脱出来，“在看空中勇猛精进”。
经行早秋的大雁
意绪多么纷纭
必须向高蓝的远处列阵
池塘的蛙却闭口了
它们细心在荷茎与雨珠之间
核算间隔
好制作一架精巧的虹梯
广阔的星子和天体
亦各有踱步的小小余隙
早啊！秋的曙光
正从那里
喷涌
整一年积累的惊天动地
——《漫兴》
在我看来，“向高蓝的远处列阵”，“制作精巧的虹梯”，正是诗人的自觉寻求。正因如此，诗人笔下的春花秋月，沧海桑田，才这般诗意盎然，风轻云淡，令人遐思：
瑟瑟的菊与苇还在
炉火可复炽乎
有此问的人一定在遥岑远目
已备有大雪相同多的答复了
此空隙中
恰制一阕词 一杯茶
——《雪问》
不能不说，诗篇出现的地步，实际上与诗人寻求的古典意象入诗有亲近相关。读李本的这些短诗，让我屡次想起辛笛先生。这位上世纪 30 年代以《手掌集》闻名于世的九叶派长者，对华人国际诗篇写作的影响是深远的。李本诗篇中的“玄思”“瑟瑟”“芦苇已白了头”“船帆”等诗句和由此营建的地步，或许正一脉相承于辛笛先生的“瑟瑟的芦斑白了头 / 又一年的将去”（《秋思》），“将生命的苍茫 / 脱卸与苍茫的烟水”（《航》）等名篇。
在辛笛先生的晚年，我曾与他有过亲近的往来。2012 年，在辛笛先生百年诞辰之际，我编选了五卷本的《辛笛集》，并对辛笛先生的著作进行了更为深化的研讨。我曾惋惜地说到，对辛笛先生的诗艺的承继，当今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因而，当我读到李本的这本《秋月曲》，不能不感到由衷的欢喜。
李本，我没有见过。她是上海大学法学院的教授，博士生导师，是研讨国际贸易组织（WTO）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国际经济法学学者。我的工作是报人，媒体人都有好奇心，心中难免提问：这位法学教授，何故会这么喜爱诗篇？何故又会写出如此共同的诗篇文原本呢？我请李原本聊聊。
一个春风陶醉的晚上，李原本了。我很讶异她具有一双如此深邃而清澈的眼睛，波光流通，神色和她的诗篇似乎天成。在袅袅的龙井新茶里咱们遂做起访谈。
李本说，她的爸爸妈妈是老三届，1978 年康复高考制度后上大学一年级，她上小学一年级。这个特别的年代痕迹给了她特别的滋补。她跟着爷爷奶奶在西安郊区度过了安静夸姣的田园幼年，“乡野的幼年是一笔极大的奉送，也值得我终身去回望，问候。”爸爸妈妈后来的教学生计给她供给了许多在图书馆借阅书本的时机。郑愁予、周梦蝶、余光中、王辛笛等人的诗篇更是让她感到迷醉，“许多时刻钻在里头，心里被唤醒，”她说，“诗不是人人都具有的东西，而我受感染的恰恰是这个点！”也因而，上大学后她特别不快乐，由于最初时法令专业并不是她的抱负，“我性情单纯，到今日仍是单纯，而法令是亮着光的利剑。”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本开端知道到最初的挑选是对的，“法学研讨是安居乐业之处，能够寄予家国情怀，为国家为社会干事，养吾浩然之气，心里坦荡，坚实。而诗篇是魂灵的寄宿，既入世又出生。”能看出多年的法学研讨也造就了她极强的理性思想，一起补益了言语分配的精准性以及对诗篇著作内涵逻辑的把控力。
我问她，“你的诗中没有一点烟火气。当下诗篇中热衷于表述的琐碎、庸常甚至焦虑、浮躁的日子，在你的诗中找不到一点影子，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本说，“我有意寻求性灵的地步，诗是魂灵的高蹈，因而再苦再累也不用诉苦或以惨苦示人。我更喜爱古典我国的温润减弱地步和禅宗彻悟的悦纳精力。诗作，要坚持满足的领悟，才能从朴素的日子中提炼出一会儿的美。”
我很快乐李本有这样的体悟。在今日，这样的知道好像已成为一种罕见的识见。诗篇的尊贵之处，诗篇的庄严已过于随意地被打破、矮化，诗篇的审美功用已弱化到“出口（口水）成章（脏）”的地步。也因而，李本在《秋月曲》中处处闪现的美，是那么的宝贵和值得爱惜。我想，正是她身上的这份“单纯”，让诗篇永葆青 春。
李本说，每个月她会写四五首诗，这是她多年坚持的习气。写诗的时分，也是她最美好的时分。我似乎看到她如春蚕般为诗篇积累能量，而这些诗篇又散发出能量，滋补她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把日子中那些庸碌、琐屑和破落扔掉和忘记，展示一个纯洁诗意的国际……这得需求多大的力气啊，像那星夜里的萤火虫，把点点星光集合汇拢，竟有了一片清辉招供栖居和安放灵 魂。
好在对李原本说，做这全部都是如此单纯和天然，如她在《散曼陀华》中所 写：
我是进入花里的人
我有蕊相同自酿芳香的心
文汇报社副总修改 缪克构
2019 年 5 月
秋月曲
作者：李本
装帧：平装
出书时刻：2020年1月
出书社：文汇出书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