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意大利为何被新冠病毒击穿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2020-03-31 21:52:06  阅读:8320 作者:责任编辑。陈微竹0371

截至北京时间3月31日早上7点,意大利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病例数超过10万,死亡11591例。制图:知识分子(数据来源:worldometers)

撰文 | 商 周

责编 | 陈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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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中国累计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是74576人,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平台期。当日全国新增新冠肺炎病例391人,在一个钟形曲线的末端稳定下行 [1]。在湖北之外的中国更是只有不到20例的新增长,一些地方超级严格的管控措施也已经松动,复工复产也在逐步进行。

当日,中国之外的亚洲,伊朗总共出现了两个新冠病例,正在起步的韩国疫情也只有58例。在欧美,感染最多的是德国,累计病例数是16人,但这些病人的流行病学资料都很清晰,处于一个可防可控的状态。另外,美国和法国的确诊病例数分别是15例和14例,其它欧美国家的病例数都停留在个位数上 [1]。

2020年2月19日,当中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基本将疫情控制住了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以为世界的疫情也将走向尾声。

中国新冠肺炎新增病例与新增康复病例。图源:worldometers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人意料——疫情很快蔓延到了整个世界。如果把新冠病毒和人类的战争比作一场足球赛,中国抗击疫情是紧张的上半场,那么正在世界各地进行的则是更加惨烈的下半场。

平静的欧洲

2月19日之前的欧洲,本地的新冠肺炎确诊者屈指可数,以至于1个新增病例都是大新闻,这让期间每一个病例都可以追溯到传染的源头。

欧洲的第一个确诊病例来自法国。1月24日,法国报道了3例确诊新冠肺炎病例,均为刚刚从中国返回的当地华人 [2]。几天后的1月28日和29日,一位80岁的中国男子和他的女儿来法国旅游时被诊断为新冠肺炎,让法国的病例数增加到了5人 [2]。

也就在1月底最近一段时间,从中国返回到欧洲的华人和来欧洲的中国游客被诊断为新冠肺炎的还有6例,分别是1月28日在芬兰1例、1月31日在瑞典1例、英国2例和意大利2例 [3]。

2月初,欧洲多个国家开始从武汉撤侨。这也给欧洲带来了4个新冠病例,包括2月2日在德国2例、2月4日在比利时1例、2月6日在意大利1例。

无论是从中国返回欧洲的华人、来欧洲的中国游客,还是从中国撤侨的欧洲人,被诊断为新冠肺炎都算是输入性病例,因为他们是在中国感染上的。这样的输入性病例,在2月19日之前的欧洲加起来也只有16个 [3]。

除了16个输入性病例,最近一段时间欧洲还有另外28例新冠肺炎患者。这28人的感染发生在欧洲境内,但其中的来龙去脉也都很清楚。

欧洲的第一例本地感染发生在德国,这也是发生在德国的第一例新冠肺炎病例。这次本地感染先后导致了15人感染,包括14位德国当地人和1位后来去了西班牙的游客。慕尼黑大学和柏林 Charite 医院的科学家把这次感染的情况写成了一篇题为 “发生在德国的一起与无症状感染者的接触所导致的新冠病毒传染事件” 发表在了《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4]。

在这篇文章里,作者详细描述了感染发生的最初情况:一位来自中国上海的33岁的女士于1月19日来德国出差,23日返回上海。期间和德国的合作伙伴在慕尼黑附近参加了一个会议,但该女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症状。但在1月23日返程的飞机上,该女士开始发病,并且于1月26日在上海被确诊为新冠肺炎。在1月27日,她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了德国的同行。和她在会议上有接触的两位德国同行也于1月25日开始出现症状,并且在27日和28日分别得到确诊 [4]。

当然,后来的进展表明,这篇论文存在错误和缺陷,因为论文作者并没有与这位女士联系核实,只是根据四位德国感染病例的描述就判断这位女士无症状,实际上,该女士在德国期间已经出现疲惫、肌肉酸疼等症状并服用了药物退烧镇痛。

除了这次发生在德国南部的本地传染,欧洲另外一起本地传染波及到13人(1例输入性病例在欧洲本地进一步感染了12人),但病毒的直接来源并不是中国,而是新加坡。一位英国中年男子在1月20-23日间到新加坡参加一个国际会议,1月24日到法国与度假的亲戚相会,1月28日从法国返回英国,之后开始出现症状并于2月6日被诊断为新冠肺炎。随后,在法国和他接触过的6个亲戚相继出现了症状,在英国也有6个人和他接触后确诊 [2,5-6]。

还有一例发生在欧洲境内的本地传播,是一位法国医生接触了一名来自中国的患者而被感染 [2]。

2020年2月19日之前的欧洲新冠肺炎疫情图 (作图:商周,数据来源:参考链接3)。图中一个人脸代表一个病例,红色箭头代表从中国的输出病例,黄色箭头代表新加坡的输出病例,蓝色箭头代表欧洲本地的社区传染病例,数字代表日期。

以上就是发生在2月19日之前欧洲所有44例确诊新冠肺炎的信息,不仅数量稀少、来源清晰,而且后来也都相继康复出院,唯一的死亡病例是去法国的80岁的中国游客 [2]。

所以,对欧洲人来说,当时在中国暴发的新冠疫情似乎是一件比较遥远的事情。几家航空公司停掉了来往中国的航班、各个国家加强了对来自中国的人员的检疫、对境内的四十多例患者进行隔离和治疗、对和患者的密切接触者也进行了隔离观察,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就这样,正当中国举全国之力进行着一场惊涛骇浪的防疫战时,欧洲显得波澜不惊。

在意大利,球迷们更关心的是拥有C罗的尤文图斯队能否顺利拿下法甲的里昂俱乐部,从而挺进欧冠八强。

但是,在亚洲遭到疯狂围剿的新冠病毒并没有认输,它和人类的这场足球赛即将进入下半场,开战的地方就在欧洲的意大利。

意大利伦巴底:欧洲的武汉

伦巴底(Lombardy),意大利北部的一个行政区(意大利一共20个行政区),面积2.3万平方公里,人口约1000万。这个以米兰为首府的行政区,有着众多的世界文化遗产 [7]。

虽然意大利的前3个病例都不在这里,但伦巴底却成了这个国家新冠疫情的暴发地。关于这次疫情暴发的开端,来自米兰大学的科学家在3月份的美国医学会杂志(JAMA)所发表的一篇论文有如下描述 [8]:

“2月20日,一位30多岁的男性患者在伦巴底大区洛迪(Lodi)省的Codogno 医院被确诊为新冠病毒阳性。这一新的新冠确诊病例马上被上报到了伦巴底的卫生部门和政府相关办公室。在接下来的24小时,确诊的病例数又增加了36例。”

因为新确诊的37个病例和之前意大利出现的3个患者没有关联,这些不知来源突然 “冒出” 的病例,让意大利政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采取了行动。但,疫情还是暴发了。

11天后的3月2日,伦巴底大区确诊人数超过了一千例;又过了13天,3月14日,这个数字突破一万;截至3月29日,伦巴底的确诊病例数达到了41007人。

而在整个意大利,截至3月29日,确诊人数达到了97689人。

伦巴底地区(蓝色模块)和意大利全国(红色模块)的新冠肺炎确诊和死亡情况(作图:商周,数据来源:参考链接9,数据截至3月29日)。

伴随数以万计确诊感染者的,还有大量的死亡。

2月21日,也就是伦巴底大区出现确诊病例的第二天,韦纳托大区的一个名叫沃镇(Vò)的小镇就有1位老人在感染新冠肺炎后死亡,这也是意大利的第一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例。

截至3月29日,整个意大利已有10779例新冠死亡病例,其中6360例发生在伦巴底大区。

虽然伦巴底大区的人口只占整个意大利的六分之一左右,就像上图里显示的那样,这个地区的病例总数是整个国家的40%以上,死亡人数更是超过了全国的一半。而且需要一提的是,意大利其它地区的病例也大都起源于伦巴底。

伦巴底大区的人口是1000万,大抵和中国武汉相当。而这里的新冠确诊人数已达到了武汉的80%左右,死亡人数更是超过了武汉。

随着2月20日新冠疫情开始在意大利暴发,欧洲各国也先后在2月底和3月初开始暴发,其中绝大多数欧洲国家的疫情都起源于意大利。

就像在文章开头提到的那样,2月9日之前欧洲只有8个国家出现了病例,总病例数也只有44人。但意大利疫情的暴发彻底改变了这一局面。

意大利向欧洲各国输出新冠病例情况图(作图:商周,数据来源:参考链接3,9)。

我把意大利向欧洲各国输出病例的情况做成了上面的图,图中的红色箭头代表意大利输出的是目标国的第一个病例,蓝色箭头代表输出的不是目标国第一例病例,数字代表的是输出时间。

从图中能够正常的看到,意大利已经向欧洲41个国家输出了病例,而且其中30个国家的首个病例都是由意大利输入的。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6000万人口意大利像欧洲的湖北,而1000万人口的伦巴底大区就是欧洲的武汉。

但意大利伦巴底在一些方面又不像湖北武汉。作为这次新冠肺炎疫源地的武汉有太多的未知因素,而伦巴底的疫情则像一场公开的足球赛,有着详细的数据和细节。这可以让人们去复盘,去寻找惨败的缘由。

意大利疫情为何失控?

新冠在意大利的暴发,开始了新冠病毒和人类缠斗的下半场,而且这个下半场似乎比在中国的上半场更加惨烈。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新冠疫情会在原本平静的欧洲暴发?

就像上面说的,欧洲的暴发起源于意大利,而意大利的疫情起源于伦巴底的洛迪省。对于上面的问题有一个简单而直接的答案:“洛迪省突然出现了几十例不知病毒来源的患者。”

这些感染来源不明的患者极大地增大了防控的难度,因为我们不知道患者是如何被感染的,还有病毒又在哪里感染了其他的哪些人。

但由几十个突然出现的病例扩大到目前的近10万个病例、1万多例死亡的背后,一定还有其它理由。

3月23日,《纽约时报》发表了一篇 “意大利留给世界的惨痛教训” 的文章,作者认为意大利疫情失控的责任在于意大利政府的傲慢和延误 [10]。

毫无疑问,如果把防控做得更严格一些,疫情会比现在轻的多。

但责备意大利政府之前,先让我们看看意大利政府都做了些什么。

1月31日,也就是意大利本土首先发现两例新冠病例的那天,意大利政府成立了疫情管理委员会,而且同时停止了来往中国的航班 [11]。

2月22日,也就是伦巴底病例群发现的两天后,意大利全国病例达到了79例(其中55例在伦巴底,18例在韦纳托)。政府把伦巴底和韦纳托划定为红色疫区,关停了那里的学校,取消了那里的体育活动,并对5万多人进行了隔离[11]。

3月1日,意大利全国病例数增加到了1694例(其中967例在伦巴底,263例在韦纳托),政府把全国按疫情程度分为划分为红区(全民隔离)、黄区(体育活动取消、娱乐场所关闭)、正常区(公场所消毒)。

3月4日,全国新冠患者3089例,政府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关停学校。

3月7日,全国新冠患者5883例,政府进一步提升了对伦巴底和韦纳托的“封城”等级。

3月17日,全国新冠患者31506例,政府拨款250亿欧元用于抵抗疫情。

3月19日,全国新冠患者41036例,政府出动了部队支援疫情严重的贝加莫(Bergamo)。

3月21日,全国新冠患者52578例,政府宣布全国进入“封城”状态,所有非必需的工商业全部暂停。[9]

从整一个完整的过程来看,面对来势汹汹的新冠疫情,意大利政府步步为营,被动应战,且战且退。

如果按结果来评判,毫无疑问意大利政府的应对是失败的。

但问题是错在哪里?

为了回答这样的一个问题,让我们把目光先从意大利移开,看看整个世界的抗疫情况。

上图是新冠肺炎在世界上几个主要国家的疫情走势图(中国没有包括进去因为是疫源地不好比较),为了让彼此可以比较,把各国的曲线的起点都设定在该国的第100个病例的那一天。

从图中我们大家可以看到:

在新冠肺炎防疫上表现最好的新加坡和日本,把疫情控制到了一个没有暴发的状态。韩国的表现也不错,在经历了暴发后得到了控制,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

而几乎与韩国同时暴发疫情的意大利,却在一个多月后依然处于井喷式的暴发状态。

再看看其它几个欧美大国,虽然他们的疫情比意大利都要晚上几天,但疫情的曲线走势和意大利没有多少不同,其中西班牙和美国甚至更差。

从上图中我们能够正常的看到,在对新冠病毒的防疫上,亚洲的三个国家(新加坡、日本、韩国)虽然现在依然面临着不同的挑战,但至少到目前以压倒性的优势领先于欧美的六个发达国家。

所以,意大利的防疫失败并不是这个国家特有的,同样的失败也正发生在很多欧美国家。亚洲(尤其是东亚)和欧美几个大国在对新冠病毒的防疫策略上的差异才是意大利式惨败的主要原因。

那么,亚洲和欧美队新冠的防疫策略主要区别在哪里呢?

欧美几个大国在新冠疫情上的走势雷同并非偶然,因为他们所采用了类似的防疫策略:在尽量不影响百姓生活的基础上步步为营、见招拆招。

而亚洲的策略则显得更加果断并且尽量一步到位。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两者的区别就是:在对病毒的检测以及对潜在的传染源的隔离上,亚洲国家执行了比欧美几个大国更加严格的措施,这是成功地防止或控制了疫情暴发的关键。

回想之前同为冠状病毒的 SARS 和 MERS,欧美国家当年采取的策略和现在基本是一致的,而且在具体措施上远没有现在严格,但那两个病毒都没有在欧美国家暴发。那么,为什么面对新冠病毒,欧美国家的策略就不足以控制疫情的暴发呢?

来自意大利的一项研究可能为这个问题提供了答案。

根据英国《卫报》报道,意大利 Padua 大学的科学家在韦纳托的沃镇做了一项研究。这个小镇有3300名居民,位于新冠疫情的重灾区,意大利的第一个新冠肺炎死亡病例就发生在这里 [12]。

科学家们先是在3月6日对小镇所有的居民做了病毒检测,结果发现有90例为阳性。也就是在小镇有了第一例确诊病例(2月21日)之后短短的半个月内,小镇已有近3%的人口被感染 [12]。值得注意的是,这90例感染者当时大部分没有表现出症状,也就是说他们或是依然处于潜伏期、或是无症状感染者 [12]。

过了一段时间后,科学家们再次对小镇的居民做了第二次检测。这一次的结果表明,小镇没有再新增一例新的感染者,而且之前的90例阳性例已经有6人转为阴性 [12]。

这项研究虽然规模很小,而且也还没有完全结束,但说明了两个重要的问题:

1. 在被新冠病毒感染后,大多数人没有出现症状(无症状感染者)或晚出现症状(潜伏期)。

2. 如果能把所有感染新冠病毒的人严格隔离,就可以完全控制新冠疫情。

上面两点也解释了为什么欧美国家和亚洲国家两种不同的防疫策略所带来的区别。

在欧美,一般接受病毒检测的人需要符合两条标准:有症状和有流行病学依据。所以,当一个人还没有表现出症状时就很难被检测到,他们因此也就成为了人群中的传染源。而在亚洲,检测对象的范围却要大得多。就拿几乎同时暴发疫情的韩国和意大利来做比较,在韩国每百万人口里接受新冠病毒检测的人数是3692人,而意大利相应的数字只有826人 [13]。

广泛的检测能发现更多的病毒感染者,从而限制病毒的扩散。

除了检测范围,欧美和亚洲的另外一个重要的区别是隔离的方式。在欧美国家,对于在家隔离的人群,并没有严格的监管。所以,即使大多数人能够听从医生的要求,少数违反规则的人也可以导致疫情的蔓延。

而在亚洲,这种隔离要严格得多。比如在新加坡,政府就一直通过使用远程监视和抽查的方式来管理在家隔离的人群 [14]。这样对潜在传染源的严格隔离,有效地防止了病毒的传播。

总之,对于这个能通过在潜伏期患者和无症状患者传染的新冠病毒,通过检测去尽量发现病毒携带者和对他们进行严格的隔离才能更好地控制,这也是亚洲在这一点上比欧美做得更好的主要原因。

如果不是新冠病毒,而是SARS和MERS这两个冠状病毒,欧美的防疫策略很大可能会有效。

所以,欧美几个大国难以控制疫情暴发,尤其是压平曲线困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主要是输给了这个特殊的新冠病毒。

从意大利沃镇的实验,我们知道如果能检查出所有被病毒感染的人群并进行隔离,就可以控制面对持续暴发的疫情。在现实里我们却做不到这一点,无法对整个人群进行检测。

但对比亚洲和欧洲的防疫效果还是很有意义。目前疫情在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还在起步阶段,“亚洲经验” 对这些国家的防疫会带来帮助。

比如,对于还没有进入暴发阶段的国家和地区,就可以学习新加坡和日本去把疫情控制到一个没有暴发的状态;对于已经刚刚进入暴发阶段的国家,就能以韩国为榜样去尽快控制暴发的疫情;而对于疫情在剧烈暴发状态的国家,也可以从中国的防疫里借鉴经验。

为什么意大利病死率那么高?

意大利疫情让人担忧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全世界最高的病死率。

各国新冠肺炎粗病死率(作图:商周,数据来源:参考链接1,截至3月26日)

上图显示的是各国新冠肺炎的粗病死率(死亡数/确诊病例数),意大利以11%高居第一,是最低的新加坡的32倍。[9]

截至3月29日,意大利共出现了10779例死亡,这个巨大的数字后面是逝去的生命和失去亲人的家庭。而且,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长。

所有的人都在问:为什么作为发达国家的意大利为何有那么高的病死率?

意大利的高病死率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意大利的新冠患者的平均年龄偏高。

意大利新冠患者的年龄分布情况(作图:商周,数据来源:参考链接9)

如上图所示,在意大利的新冠肺炎患者里,60-69岁占17.7%,70-79岁的患者占19.9%,80-89岁的患者也达到了15%,就是90岁以上的患者也有3.1% [9]。

也就是说,在意大利的新冠肺炎患者里,60岁以上的占了55.7%。而这一比例在韩国是20%,在德国更是只有15%。

患者的年龄偏大,大大地增加了死亡的风险。这一点,从下图中意大利新冠死亡病例的年龄分布就可以看出来。

意大利新冠死亡患者的年龄分布情况(作图:商周,数据来源:参考链接9)

从上图我们大家可以看到,在意大利新冠肺炎的死亡患者里,60-69岁的占10.2%,70-79岁的占35.8%,80-89岁的占40.8%,而90岁以上的占9.4% [9]。

换句话说,意大利的新冠肺炎的死亡患者里,95.8%的是60岁以上的老人。

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一个初步结论:意大利新冠肺炎高病死率的根本原因是患者的年龄偏高。

那么,为什么偏偏意大利的患者年龄偏高呢?意大利是一个老龄社会,但德国也是,可德国的新冠病人里却很少老人。

对于这一问题,来自英国牛津大学的学者给出了一个回答。在 MedRxiv 上的一篇题为 “用人口学理解新冠病毒的传播和病死率” 的文章里,作者提出了两个主要的理由: 1. 意大利大家庭(几代人)住在一起的比例较高; 2. 意大利几代人之间的交流更多 [15]。老年人与年轻人的频繁沟通,大大地提高了本来就易感的他们被感染的概率。

意大利新冠肺炎病死率高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医疗条件相对不足。

老年人在患者中的比例增高,意味着重症率的增大,需要更多的医疗资源,比如ICU的床位。

在意大利,大概总共有7000张ICU的床位,每10万居民拥有的ICU床位数是13张;而德国相应的数字是28000张,每10万居民拥有的ICU床位数是29张 [16]。

关于新冠肺炎暴发时,意大利伦巴底大区的ICU病床使用情况,来自米兰大学的学者在3月份的美国医学会杂志(JAMA)所发表的一篇论文做了介绍 [8]:

“在疫情暴发的2月20日,伦巴底大区一共有720张ICU床位,但因为正值冬季,其中的85%的床位正在被使用。也就是说空出来能直接用来收治新冠重症患者的ICU床位只有100张左右。为了准备抵抗正在暴发的新冠疫情,当地的医生通过各种方法(比如推迟其它手术、让一些病人提前出院)在18天内为新冠肺炎准备了482张ICU床位。

虽然医院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这些依然满足不了暴发的新冠疫情。因为患者的老龄化,伦巴底大区的重症率在16%左右。到3月8日,伦巴底大区的ICU再也无法全部接受应该接受重症监护的患者,所以开始往意大利的其它地区转移。” [8]

但在3月8日以后,新冠疫情在意大利全国暴发。到3月25日,意大利全国有3489张ICU床位被新冠肺炎患者占用,但疫情还在不断蔓延。3月24日,意大利慢慢的开始往邻近的德国转移新冠肺炎重症患者 [17]。

短时间内增加的重症患者让医院难以应付,在这样的情况下,病死率高居不下也是必然的结果。

意大利疫情暴发的0号病人是谁?

新冠病毒与人类的战争的下半场可以说是在意大利的伦巴底发起的。那么,谁是吹响下半场哨声的第0号病人?

我们还是先来看看2月20日在伦巴底被确诊的第一例患者的经历。

根据意大利的新闻媒体报道,这个1号病人是一位38岁的男子。他在2月14日感到不舒服到 Castiglione d'Adda 看过医生。医生把他按照流感进行了治疗,但这个治疗没有起到作用,患者反而开始发烧。2月16日,这位病人去了Codogno 医院,但因为他既没有去过新冠疫区,也没有和新冠患者接触过,所以医生没有考虑这位患者是新冠肺炎。直到2月18日,这位患者的病情再次恶化并出现了急性呼吸道综合征的症状,医院才考虑可能是新冠肺炎。2月20日,患者得到了确诊,成为了意大利的第4个新冠病例,也因此成了意大利新冠疫情暴发的第1号病人 [18]。

这位患者在确诊前的一个星期有多次求医经历,再加上年轻的他在社交上相当活跃,很多人都与他有过接触,不少人也陆续被确诊感染,包括他的妻子和几位医护人员 [18]。

那么,1号病人的病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病毒不会凭空出现,肯定有一位0号病人。

因为之前意大利的3位新冠患者都在意大利的中部,而伦巴底位于意大利的北部,而且患者和前3个病例没有一点的交集,这基本上排除了从北部传过来的可能。

2月19日,患者的妻子突然想起患者曾经和一位在1月21日与中国回来的人接触过,但后来的检查结果表明这个从中国回来的意大利人并没有感染新冠病毒,所以这一条流行病学的线索也断了 [18]。

虽然无法从流行病学上去寻找0号病人,但分子生物学可以提供帮助。新冠病毒是RNA病毒,很容易发生基因突变,几个月前出现在武汉的新冠病毒现在已经出现了很多分支。所以,如果对意大利疫区的病毒进行测序并和之前的新冠病毒基因序列进行比较,和它最为相近的就很可能是它的来源。

2月28日,德国柏林 Charite 大学医院的病毒学家从一位从意大利回来的德国患者身上分离出新冠病毒并进行了测序,结果发现这个来自意大利疫情暴发地的病毒居然和1月底在德国慕尼黑发生社区传染的新冠病毒高度相似,他们都带有三个基因位点上的突变 [19]。

这无疑是一个让人震惊的发现,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意大利暴发的新冠疫情很可能起源于德国。而德国的卫生部门一直宣称德国慕尼黑那次感染里所有的新冠病人都得到了很好的隔离,并且没有新的感染发生。

柏林 Charite 大学医院著名的病毒学家 Christian Drosten 意识到这个发现可能会被误读并导致进一步的社会问题。他在推特上警告人们不要过度解读这一结果,因为虽然基因序列对比分析虽然是一种强大的工具,但因为目前所发表的关于新冠病毒的序列并不能代表真实情况的全部,所以仅凭两者序列相似就认为意大利的病毒来自于德国是一种过度解释。Christian Drosten 还认为,意大利疫情的病毒的来源完全可能有其它可能,比如在中国的一支和德国慕尼黑相似的病毒通过一个未知的途径到达了意大利北部 [19]。

与此同时,意大利的科学家也在为寻找这次疫情的0号病人而努力。米兰大学的科学家的研究也发现,意大利的新冠病毒和德国慕尼黑发生的新冠病毒最为相似 [20]。

面对同样的结果,意大利科学家的解释就有所不同。在接受记者正常采访时,米兰大学的感染性疾病的专家 Massimo Galli 说他更倾向相信导致意大利疫情的病毒来源于德国 [19]。

那么,来自德国和意大利之外的科学家又是如何看呢?也是同样观点不一。比如来自美国 Fred Hutchinson 癌症研究中心的 Trevor Bedford 就认为意大利的病毒很可能就是来自德国,而且他认为德国慕尼黑发生的新冠病毒传染并没有完全控制住 [19]。来自欧洲疾控中心的病毒学家 Eeva Broberg 则认为,病毒更可能通过其它多个途径到达意大利 [19]。

虽然众说纷纭,但从目前的分子生物学的证据来看,每一个学者给出的解释都不能说是错的。因为 “很可能是” 和 “不排除其它可能” 是一个未确定的事情的两面。的确,从目前的分子生物学的证据来看,我们还不能得出病毒是从哪里到达意大利的结论。

不过无论0号病人是出自哪里,只要没有人为的故意隐瞒,这就是天灾,而天灾是不分国界的,需要全世界为之担当。就像德国慕尼黑在1月底发生的那次新冠病毒传染,0号病人就是来自中国上海的一位女士。但她来德国的时候并不清楚自己已经被感染,而且在确诊后也及时通知了德国的同行。德国人也就不会也不能把责任推到这位中国女士身上。

病毒没有国界,抵抗病毒需要全世界的共同努力。在人类和新冠病毒的战争里,人类终将是获胜的一方,问题是代价和时间。

现在,这场战争的下半场还在进行,而且十分惨烈。希望战争能在下半场结束,不要进入加时赛。

参考链接

1. https://use_del_premier_fanno_piu_male_della_malattia_-249593374/

19.https:///article/us-health-coronavirus-italy-scientists/coronavirus-may-have-reached-italy-from-germany-scientists-say-idUSKBN20Y35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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